2020-07-06 11:22 来源:淮阴报 字号:[大 中 小]
陈新
吴氏宗祠和文昌宫的原址在老渔沟卫生院身底,民国时期紧邻渔沟圩墙的安澜门(南门),一般人都称吴祠堂或南祠堂,祠堂有数十间大瓦房,占地近6亩,建筑年代久远,具体年月已无从考据。
祠堂院中有一个花坛,坛内有棵单瓣粉红色的梅花,有小笆斗粗、苍老虬劲的枝干,处处彰显着历史的年轮。三棵巨大的白果树,一棵公的在前院的正殿之前,两棵母的长在后庭。每棵白果树,两个成年人不可合抱,树冠达数十米,荫庇整个祠堂。根据《吴氏宗谱》记载的内容和3颗白果树的年轮推算,祠堂可能和渔沟三元宫为同期建筑,大约在明万历年间。因为古人发迹后一般都会建祠堂修庙宇。明朝时期道教盛行,故吴氏先人修建了三元宫道场。三元宫是渔沟有史记载由吴家出资所建最早的建筑。据《清河咸丰县志》记载:“明万历十一年建。”故我认为吴祠堂大约初建在明朝万历年间,扩建在清朝。
祠堂的正殿三大间,坐北朝南,砖木结构,是雕梁画栋的大瓦房。长方形大门,门楣上嵌有一块白色大理石,渔沟人称为“白矾石”,石头上刻有“吴氏宗祠”四个阴文大字(从左向右)。进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条案上的几个神龛,中间为第一代始祖的牌位,也就是人们常说的“亡人牌子”,四周的墙上挂着《祭祀规》和《祠规》,《祠规》是渔沟所有先民的《乡约》,在渔沟具有“宪法”的功能,是人们遇事“讲理”的依据,内容体现着公平和正义,是吴氏儒家思想的体现。条案前有一个香炉,香炉内,常年香烟缭绕,这就是人们常说的“香火旺盛”。
正厅的两边柱子上分别挂着一副木板做的阴文对联,上联是:“博学于文,行之有耻。”下联是:“利居众后,责在人先。”联首是:“稼轩公七十寿诞”几个小字,落款是:袁忠节公昶,袁昶又是什么人呢?文献记载,袁昶(1846—1900),浙江桐庐人,清末大臣、学者,光绪二年进士,历任户部主事,总理衙门章京,办理外交事务,后任江宁布政使,迁光禄寺卿,官至太常寺卿。光绪二十六年(1900),直谏反对用义和团排外而被清廷处死,同时赴刑的还有许景澄、徐用仪等四人,史称“庚子五大臣”,后清廷为其平反,谥“忠节”。袁昶也是同光体浙派诗人的代表。
吴氏后人,引潄先生一九九三年在《謄印宗谱记》,现录入《吴氏宗谱》中写道,“稼轩公(吴昆田举人)特请南通状元张謇(季直)再书,制木联,并亲自题跋于其上,俾留为吴氏家训,悬于渔沟吴氏宗祠享堂两侧,永昭典式。”此段文字明显与历史不符。吴昆田(字稼轩)于1884年已谢世,南通状元张謇于1894年才中状元。袁昶这位进士,宣统元年(1909)被追谥为忠节公,故文中记叙有误。那么又是哪位吴氏高人请南通状元张謇书写的呢?本人考据,应是吴昆田的小儿子吴涑(温叟)先生请张謇所书写的。为什么是温叟先生呢?渔沟清末秀才吴次藩先生在回忆清末辛亥年写道:“我毕业于江苏南通国文专修科,分发到江宁布政使,(俗称藩台)署见习,……时温叟叔在南京做事,因局势不稳,即将回家。光复后,温叟被选为众议员……,反对内战不息,曾南北奔走。”可见当时温叟先生威望之高,此时张謇为江苏谘议局议长。可以推断两位先生都在江苏谘议局做事,张謇为议长,温叟为众议员。故温叟先生请终身以实业教育救国的清末状元张謇书写进士袁昶为他父亲作的七十寿联和“渔沟小学堂”几个字来激励吴氏后人。张謇这几个字的题写应在1912年左右。
祠堂的边屋和其它室大多存放吴氏所有亡人的牌位,这个都是按每房顺序排列的,尊卑有序,墙上挂着祭文。香炉内永远香火不断,这是吴家看祠堂人家的主要工作。
吴氏家的文昌宫,供奉的是文昌帝君画像,民间称“文曲星”。条案上供奉获取功名的吴氏先人牌位,这里是“论资排辈”的。这里的几十人中,大多是秀才,贡生(相当于副举人)就凤毛麟角了。先父会说:“举人,在明清时期实在难考,吴氏到渔沟四百多年,也就出一个举人吴昆田,能考上贡生也就不简单了。同时他老人家会说,渔沟街上谁家的祖上是贡生出身,在哪儿做什么官。他们一般的都是任教谕、视学(文教副县长),混得好的也可做到州通判(相当于市政府秘书长)。他们家多少田地,多少瓦屋等等,贡生可是秀才中的龙凤啊!”墙上大多挂着淮安名人如潘德舆(举人)、鲁一同(举人)、吴昆田、李宗昉(举人)等人的祭文。
有趣的是,渔沟每年的农历四月二十一传说是文曲星生日。后来看到张煦侯先生的《淮阴风土记》中,记载的清江浦的崇实书院祭日是农历四月二十一日,是山长吴昆田先生的诞辰日。显然,渔沟文昌宫的农历四月二十一日,实际就是纪念渔沟文曲星吴昆田先生的。
一九三八年夏,祠堂敞开大门,迎接吴氏优秀的子孙——吴觉(延恪)。他带领原在淮阴城(清江浦)的“苏北抗日同盟会”成员,因遭到国民党省政府(在清江浦)胁迫,转移到渔沟吴氏祠堂,继续领导苏北的中共抗日。吴觉先生在回忆录中写道:“江苏国民党当局向我们进攻,想绞杀我们对抗日救亡运动的领导,也就是从这年夏天开始的,即在日寇占领徐州……,国民党向我们进攻的第三步骤,要在报纸上宣传我们苏北抗日同盟会的错误……,城内机关人员亦多转至农村,城内仅是我及谢冰岩等与之应付。”
据先父回忆:“渔沟不大的小镇,突然来了很多南来的回族和北来的侉子,吴引澄(烈士)同学在他舅舅夏四(如爱)的领导下,常把同学带到南祠堂来玩,实际是听抗日宣传,因为我们岁数小,也不认识其他人,只认识夏如爱先生。后来又到北乡的蒋祠堂,吴引澄、吴纯一、吴延准等几个同学,就是那个时候跟他们走上抗日道路的。”
在《淮阴文史资料》第三辑中《战斗在包河庄》一文中写道:“郭寰中同志与刘玲、何剑锋同志去渔沟找‘苏北抗日同盟会’,与吴觉、夏如爱、陈扬同志联系……同年夏,郭寰中同志离开包河庄,到渔沟参加抗日同盟会领导的游击队去了。游击队当时住在渔沟南祠堂……,陈一通(即陈书同)同志,他那时任中队长……,纪乐天同志很年轻……,还有从延安来的陈扬、陈干同志。”
显然,成立仅十多个月的“苏北抗日同盟会”,在吴祠堂有过短暂的辉煌。后来,又转移到渔沟北乡蒋祠堂,不久,就在渔沟东五条路,打响了中共淮阴县抗日的枪声。
渔沟沦陷后,日本鬼子的一个中队一百多人强行进驻南祠堂,日本鬼子在三棵白果树杀害了无数的抗日英雄,带有灵性的白果树荫护着渔沟数百年也悲伤的和英雄一样……
一九四五年秋,渔沟第一次解放。
在南祠堂参加过昔日游击训练的学员,已都是中共淮阴县的领导人啦,他们在南祠堂开公判大会,镇压了伪团长张学忠和伪五区区长戴贤两三个汉奸。
不久,南祠堂又回到吴氏家族中。
渔沟新中国成立后,吴祠堂又被人民政府改建成渔沟卫生院。值得一提的是,镶嵌在文昌宫门楣上,刻有“文昌宫”三字的白色大理石,现在还在渔沟骡马街的沈先生家中。
20世纪80年代,卫生院来了一位焚琴煮鹤的院长,院长发现院内有一棵树,树上生了好多洋毛辣,洋毛辣也不长眼,竟然掉到院长的身上,院长来脾气了,一怒之下找人把这棵树咯嗤咯嗤地锯了。这棵树就是吴祠堂的百年梅花。随着渔沟卫生院搬迁,旧房全部拆除,现在,昔日辉煌的吴氏宗祠,已经了无踪迹,不禁让人扼腕叹息……